2005年傷了太多中國
紡織企業(yè)的心。紡織品談判談了八次,關稅變了五次。在紡織行業(yè)呆了十幾年的陸先生說他從未在一年內遭遇如此多的變數。
陸先生是上海飛馬進出口有限公司的總經理,他的企業(yè)與中國許多紡企一樣,經歷了“大喜大悲、大起大落、大開大合”的一年。
“我們看不清未來,不確定因素實在太多了。即使到2008年,取消設限后又如何呢?還有16條呢!”陸先生無法像2005年初那樣,對取消紡織品配額后的前景盲目樂觀。
多事的2005
根據世界貿易組織《紡織品與服裝協定》,全球紡織品貿易于2005年1月1日起取消紡織品配額。中國的紡織業(yè)從那時開始大膽想象紡織品貿易“后配額時代”的美好前景。
被美好前景刺激的中國紡織業(yè)甚至出現了集體的非理性行為。中國紡織工業(yè)協會統(tǒng)計中心資料顯示:2005年1-9月,中國紡織業(yè)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37.2%,高于同期全國投資增幅9.5個百分點。
如此的高速增長與瘋狂出口,立刻惹惱了山姆大叔和歐洲老貴族。事情隨后的發(fā)展,開始一次次打碎中國紡織企業(yè)想象中的美景。
6月10日午夜,中國與歐盟在最后期限之前幾小時,達成了解決中國紡織品“壓港事件”的協議,一場一觸即發(fā)的貿易戰(zhàn)得以及時避免;
緊接著的6月17日,中美開始了紡織品長達八輪的馬拉松談判,直到近五個月后的11月8日,才終于修得正果。——中美雙方各有讓步,在倫敦簽署了諒解備忘錄。
最終中國紡織業(yè)被美國和歐盟重新拉回到配額時代。2008年因此被認為會成為中國紡織品貿易的分水嶺。
“雖然談判是大變動的收場,但實際上是貿易自由化進程和世界紡織業(yè)發(fā)展的退步。”東華大學紡織產業(yè)博士生導師顧慶良教授表示。
紡企的三重壓力
2006年1月1日紡織品將取消出口關稅,但企業(yè)至今仍心有余悸。
“實際上,我們受到的是雙重壓制,”陸龍生抱怨加征關稅的副作用是,出口非配額國家(非歐美國家)的成本也提高了,結果不得不放棄很多客戶,“特別是7月份的那次設限,100萬打做好的襪子都進不了美國,目前還有一個集裝箱被壓在上海港,四個多月了,不進不出,從美國打回來的貨還要交一大筆關稅給上海港。”陸說。
更令他備受打擊的是,人民幣匯率在7月出其不意地上調,讓公司損失約幾十萬,業(yè)務員個人的收入也受到重創(chuàng)。“有的業(yè)務員一筆單子3天損失了4萬元。”
上海力拓針織有限公司董事長
毛培鑫也有抱怨。他對中美協議談不上滿意,但認為起碼2006年到2008年年底這段時間市場會相對穩(wěn)定,這是企業(yè)所期待的,“可是談判之后呢,政府的份額分配令人失望。” 商務部近日發(fā)
布的《輸美紡織品管理公告》規(guī)定對2006年度的協議產品數量采取業(yè)績分配和公開招標兩種方式進行管理。業(yè)績分配數量占協議數量的70%,公開招標數量占協議數量的30%。
對毛培鑫而言,這個數字遠不能令他滿意。“在目前供大于求的狀況下,我們希望計劃分配的數額能達90%。”毛說業(yè)內許多國有大型企業(yè)的老總都跟他意見一致。
他解釋說,以襪子為例,商務部明確表示配額按照出口業(yè)績分配,可是競標結果大部分由出口業(yè)績?yōu)榱愕馁Q易公司所得,因為他們舍得出高價搶占有限的配額資源,而全國排名前5名的出口大戶卻并沒有相應拿到足夠配額。
“結果太啼笑皆非了。”毛培鑫說,“我們公司上半年就需要90萬打,但現在只得到40萬打,別的就要以平均6.6元的價格購買,比利潤還高了10%。我們花了三年時間爭取到阿迪達斯北美的獨家授權生產,可現在客戶因為價格過高都要逃走了。阿迪達斯已經準備轉移到土耳其、巴基斯坦等地生產。”
2006年度21種輸美紡織品出口配額中標價格偏高,將在一定程度上拉高整體出口成本。因此,部分研究機構認為,紡織行業(yè)2006年利潤增幅將有所回落,整體利潤率將降到2.5%-3.1%之間。
“所以,別說2008年以后了,我們現在就很困難,更打消了企業(yè)創(chuàng)新的積極性。”毛說。
2008,不是終結
多事多慮的2005年終于過去,2008年取消設限后的前景卻并不令人樂觀。
商務部研究院研究員梅育新認為,2008年以后,仍然可能發(fā)生別的摩擦,如反傾銷、過渡期保障措施和技術性貿易壁壘,“中美紡織品爭端將是長期的”!吨袊尤隬TO組織工作組報告書》中 “242段”的法律效力為從中國加入WTO到2008年12月31日,所以中美紡織品關于“設限”的爭端只能解決三年的問題,但三年之后呢?
“從WTO規(guī)則來看,美國尋求牽制我國紡織品發(fā)展的籌碼還不止一個。”國際法學博士武長海說。2009年1月1日至2013年12月10日,美國會利用《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議定書》第16條對我國紡織品貿易實施牽制。第16條又稱為“特定產品過渡性保障機制”。
很多專家認為,政府為此需要作出的轉變還有很多。“政府的責任是鼓勵和引導,而不是限制。”上海WTO事務咨詢中心專家李月印說,“紡織業(yè)不光是紡織品的問題,必須在整個產業(yè)鏈延伸,包括農業(yè)、牧業(yè)和化工業(yè),一二三產業(yè)都聯合起來,可以說紡織業(yè)是經濟增長的發(fā)動機。因此紡織品的問題不是個小問題。需要一個政府部門協調這些產業(yè)之間的關系,而不是各自為政,這也是發(fā)達國家的做法。”
“中美紡織品交鋒一定還會持續(xù)。”與上海飛馬一樣,紡織企業(yè)認為交鋒的焦點是非法轉口將影響總量。顧教授強調,在全球化產業(yè)轉移過程中,矛盾和利益沖突在所難免,企業(yè)的任務是修煉內功,提升產品附加值。
“從歷史上來看,世界紡織業(yè)制造中心從日本轉移到了中國臺灣,再到中國內地,從中國內地的東部轉移到西部,但最終將轉移到印尼甚至非洲等國家。”陸先生說。 還有業(yè)內人士提醒,除了中美紡織品爭端,哥倫比亞、墨西哥、秘魯等發(fā)展中國家也已經向中國紡織品提出特別保護限制。看來,縱然是個分水嶺,2008恐難終結中國紡織品的出口險境。